《饮中八仙歌》鉴赏

　　《饮中八【bā】仙【xiān】歌》是一首别具【jù】一格，富有特色的“肖像诗【shī】”。八个酒仙是同时代的人【rén】，又都在长安生活过，在嗜【shì】酒【jiǔ】、豪放【fàng】、旷达【dá】这【zhè】些方面彼此【cǐ】相似。诗人以洗炼的语言，人物【wù】速写的笔法，将他们写进一首【shǒu】诗里，构成一幅【fú】栩栩【xǔ】如生的【de】群像【xiàng】图。

　　八仙【xiān】中首先出现的是贺知章。他【tā】是其中【zhōng】资【zī】格最老、年事最高【gāo】的一个。在长安，他曾“解【jiě】金龟换【huàn】酒为乐”（李白《对【duì】酒忆贺【hè】监序》）。诗中说他喝【hē】醉酒后【hòu】，骑马的【de】姿态就象乘船那【nà】样摇来晃【huǎng】去【qù】，醉眼朦【méng】胧，眼花缭【liáo】乱，跌进井里【lǐ】竟会在井里熟【shú】睡不醒。相传“阮咸尝【cháng】醉，骑马【mǎ】倾欹”，人曰【yuē】：“箇老子如乘船【chuán】游波浪中”（明王嗣？;《杜臆》卷一）。杜【dù】甫活用这一【yī】典故【gù】，用夸张手【shǒu】法描摹贺【hè】知章酒后骑【qí】马【mǎ】的醉态与醉意，弥漫着【zhe】一种【zhǒng】谐谑滑稽与欢快的情调，惟妙惟肖地【dì】表现了【le】他【tā】旷达纵逸的性格特征。

　　其次出现的【de】人物是汝阳王李琎。他是唐玄宗【zōng】的侄子，宠极一【yī】时，所谓“主恩视遇频”，“倍比骨肉亲【qīn】”（杜【dù】甫《赠太子太师汝阳郡王琎【jīn】》），因此【cǐ】，他敢于饮酒【jiǔ】三斗才上朝拜见天子。他的【de】嗜酒心理【lǐ】也与【yǔ】众不同，路【lù】上看到麴车（即酒车）竟然流起口水来，恨不得要把自己的封【fēng】地【dì】迁到酒泉（今属甘【gān】肃）去。相【xiàng】传那【nà】里【lǐ】“城下有金泉，泉味如酒，故名【míng】酒泉”（见《三秦记》）。唐代，皇亲国戚，贵族勋【xūn】臣有资【zī】格【gé】袭领封【fēng】地【dì】，因此，八人中只有李琎才会勾起“移封”的【de】念头，其他人是不【bú】会这样【yàng】想【xiǎng】入【rù】非非的。诗【shī】人就抓着李【lǐ】琎出【chū】身皇族这一特点，细腻【nì】地描摹【mó】他的享乐心理与醉【zuì】态【tài】，下笔真实而【ér】有分寸。

　　接着出现的是李适【shì】之。他【tā】于742年（天宝元年【nián】），代牛仙客为左丞相，雅好宾客，夜则燕赏，饮酒日费万【wàn】钱，豪饮的酒量【liàng】有如鲸鱼吞吐百川之水，一【yī】语点出【chū】他的豪华奢侈。然【rán】而好【hǎo】景不长，开宝五载【zǎi】适之【zhī】为李林甫排挤，罢相后，在【zài】家与亲【qīn】友会饮，虽酒兴未减，却不免牢骚【sāo】满腹，赋诗道：“避贤初罢【bà】相，乐圣且【qiě】衔【xián】杯【bēi】，为问门前客，今朝几个来？”（《旧唐书【shū】。李适之【zhī】传》）“衔杯乐圣称避贤”即化用李适【shì】之【zhī】诗句。“乐圣”即喜喝清酒【jiǔ】，“避【bì】贤【xián】”，即不喝浊酒。结合他【tā】罢相的【de】事实【shí】看，“避贤”语意双关，有讽刺李林甫的意味。这【zhè】里【lǐ】抓住权【quán】位的得失这一个【gè】重要【yào】方面【miàn】刻画人物【wù】性格，精心描绘【huì】李适之的肖像，含有深刻的政治内容，很耐人寻味【wèi】。

　　三个显贵人物展【zhǎn】现后，跟着出现【xiàn】的是两个【gè】潇洒的名【míng】士崔宗之和【hé】苏晋。崔宗【zōng】之【zhī】，是一个倜傥洒脱，少【shǎo】年英俊的风流人【rén】物。他豪饮【yǐn】时，高举酒杯，用【yòng】白眼仰望青天，睥睨【nì】一【yī】切【qiē】，旁若无人【rén】。喝醉后【hòu】，宛如玉树迎风【fēng】摇曳，不能【néng】自持。杜【dù】甫用“玉树临风”形容宗之【zhī】的俊美丰姿和潇【xiāo】洒醉态【tài】，很有韵味【wèi】。接【jiē】着写【xiě】苏晋。司马迁【qiān】写《史记》擅长【zhǎng】以矛盾冲突的情节来表现人物的【de】思想性【xìng】格【gé】。杜甫也善【shàn】于抓住矛盾的行为描写人【rén】物的性格特征。苏【sū】晋一面耽禅【chán】，长【zhǎng】期斋戒，一【yī】面又嗜饮，经常醉酒，处于“斋”与“醉”的矛【máo】盾【dùn】斗争中，但结果往往是“酒”战胜“佛”，所【suǒ】以他就只好“醉中爱逃禅”了。短短两句诗，幽默【mò】地表现了苏晋嗜【shì】酒而得【dé】意忘形，放纵而【ér】无所顾忌的性格特点。

　　以上五个次要人物展现后，中心人物隆重出场了。

　　诗酒同李【lǐ】白【bái】结了不【bú】解【jiě】之【zhī】缘，李白自己也说【shuō】过【guò】“百年三万六千日，一日须倾三百杯”（《襄阳歌》），“兴酣【hān】落笔摇五岳”（《江上吟》）。杜甫描写李白的几句诗，浮雕般【bān】地突出了李白的嗜好【hǎo】和诗才。李白嗜酒，醉中往往在“长【zhǎng】安【ān】市上酒家眠”，习以为【wéi】常，不足【zú】为奇。“天子呼来【lái】不【bú】上船”这一句，顿时使李白的形象变得【dé】高【gāo】大奇伟了。李白醉【zuì】后【hòu】，更【gèng】加【jiā】豪气纵横，狂【kuáng】放【fàng】不羁，即使天子召见，也不是那么毕恭毕敬，诚惶诚恐，而是自豪【háo】地【dì】大声呼【hū】喊【hǎn】：“臣是酒中仙！”强烈地【dì】表现出【chū】李【lǐ】白不畏权【quán】贵的性格。“天【tiān】子呼来不上船”，虽未必是事实，却非常符合【hé】李白的【de】思想性格，因【yīn】而具有高度的艺【yì】术真实性和强【qiáng】烈的艺【yì】术感【gǎn】染力。杜甫是李白【bái】的挚【zhì】友【yǒu】，他把握李【lǐ】白思【sī】想性格的本【běn】质方面并加以浪漫主义的夸张，将李白塑造成这样【yàng】一个桀骜不驯，豪放纵逸，傲【ào】视【shì】封建【jiàn】王侯【hóu】的【de】艺【yì】术形【xíng】象。这【zhè】肖像，神【shén】采奕奕，形神【shén】兼备，焕发着【zhe】美【měi】的理想光辉，令人难忘。这正是【shì】千百年【nián】来人民所喜爱的富有浪漫【màn】色彩【cǎi】的李白形象。

　　另一【yī】个和李【lǐ】白比【bǐ】肩出现的重【chóng】要人【rén】物是张【zhāng】旭。他“善草【cǎo】书，好酒【jiǔ】，每【měi】醉【zuì】后【hòu】，号【hào】呼狂走，索笔挥洒，变化【huà】无穷，若有神助”（《杜臆》卷一）。当时人称“草圣【shèng】”。张旭三【sān】杯酒醉后，豪【háo】情奔放，绝妙的草书就会从他笔下流出。他无视权贵【guì】的威严，在显赫的王公大人面前【qián】，脱下帽子，露出头顶【dǐng】，奋笔疾【jí】书，自由挥洒，笔走龙蛇，字迹如云烟般舒【shū】卷自如。“脱帽【mào】露顶王公【gōng】前【qián】”，这【zhè】是何【hé】等的倨傲不恭，不拘礼仪！它酣畅地表现【xiàn】了【le】张旭狂放不【bú】羁，傲世独立的性格【gé】特征。

　　歌中【zhōng】殿后的人【rén】物是焦遂。袁郊在《甘泽【zé】谣》中称焦遂【suí】为布衣，可见他是个【gè】平民【mín】。焦遂喝【hē】酒五斗【dòu】后方有醉意【yì】，那【nà】时他【tā】更显【xiǎn】得神情卓异，高谈阔论【lùn】，滔滔不绝，惊动了【le】席间在座的人。诗里刻画焦遂【suí】的性格特征，集【jí】中在渲染他的【de】卓越见识和论辩【biàn】口【kǒu】才，用笔精确、谨严。

　　《八仙歌【gē】》的情调幽【yōu】默谐谑【xuè】，色彩明丽，旋律轻快【kuài】。在音韵上，一韵到底【dǐ】，一【yī】气呵成【chéng】，是【shì】一首严密【mì】完整的歌【gē】行。在结构上，每个人物自成一章【zhāng】，八个人物【wù】主次分明，每个人物的性格【gé】特点，彼此衬托映照，有如一【yī】座【zuò】群体圆雕，艺术上确有独创性【xìng】。正如【rú】王【wáng】嗣奭所说：“此创格，前【qián】无所因。”它在古【gǔ】典诗歌【gē】中的确是别开【kāi】生面之作【zuò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