菩萨蛮·绿芜墙绕青苔院

　　《白雨斋词话》云：“陈【chén】子高词温雅闲丽【lì】，暗合温【wēn】、韦之【zhī】旨。”这【zhè】首词的特【tè】点，即在一个“闲”字。李白有《山中【zhōng】问答【dá】》诗：“问余【yú】何意栖【qī】碧山，笑而不答心自闲【xián】，桃花流水杳然去，别有天地非人间。”“心自闲”，指身栖碧山的闲适之趣，而【ér】读者即在那“笑而不答”的启示下发出会心的微笑【xiào】。这首词也是着眼【yǎn】于【yú】“闲适”而又意【yì】在言外，使【shǐ】人心领神会，悠【yōu】然【rán】自得。陈振孙、周济等都称陈克词【cí】“格【gé】韵极高”，大约就是指【zhǐ】他词中那【nà】种“不着一【yī】字，尽【jìn】得风流”的【de】韵【yùn】致而言【yán】吧【ba】。

　　这首词通篇写景，而人【rén】物的【de】内心的活动【dòng】即妙合【hé】于景物描【miáo】绘之中，“情景名为二，而实不可离【lí】，神于诗者妙合【hé】无垠。巧者则情中景，景中情。”（《夕堂永日绪论》）上片展【zhǎn】现映入帘内之人眼中的庭院景象，由远而【ér】近，由静到动【dòng】。首句写【xiě】院【yuàn】墙，其上绿【lǜ】草杂生，围【wéi】住寂寂庭院【yuàn】，院内青苔满地，可见人迹罕至，古诗亦有云：“并由履迹少，一【yī】夜上阶生。”“中庭”句指正午时分阳【yáng】光淡【dàn】淡投上蕉叶【yè】，“卷【juàn】”字【zì】形容蕉叶【yè】卷心，姿态自然。李清照词曰：“窗前谁【shuí】种芭蕉树，阴满中庭，阴满中庭、叶叶心心，舒卷【juàn】有余情。”蕉叶大而遮荫，庭院【yuàn】因而显【xiǎn】得幽深【shēn】。“蝴【hú】蝶”句点出阶前无人，出【chū】入花丛林【lín】间的蝶儿也【yě】款【kuǎn】款而【ér】来。末句只写帘儿【ér】轻垂，随风微动，“一行珠帘闲【xián】不卷【juàn】”，帘内之人的所见所【suǒ】感则含蓄不露，“‘池【chí】塘【táng】生春草’、‘蝴蝶飞【fēi】南【nán】园【yuán】’、‘明月照积雪【xuě】’，皆心中目【mù】中【zhōng】与相融【róng】浃【jiā】，一出语时，即得【dé】珠圆玉润，要【yào】亦各【gè】视【shì】其所【suǒ】怀来【lái】而与景【jǐng】相迎者也。”（《夕【xī】堂永日绪论》）此是指客观自然景物【wù】与诗人自身感受两者能和谐【xié】并【bìng】相互渗透而言。这首词【cí】上片写庭院【yuàn】的幽静自然，词人【rén】的闲适心情，两者【zhě】交相融合【hé】，韵【yùn】味隽【jun4】永。

　　下片“玉【yù】钩【gōu】”句从“风帘自【zì】在垂【chuí】”而来。燕【yàn】子多在人【rén】家梁间作巢，出入房栊，“还相雕【diāo】梁藻井，又软【ruǎn】语商量不定。”“穿帘【lián】海燕双飞去。”由【yóu】于珠帘不卷，玉钩空悬，双双燕子，呢喃其上，听来是那样低软柔和，真是【shì】比“迷【mí】离【lí】晓梦啼莺”还要悠忽【hū】。“宝【bǎo】甃【zhòu】”句写杨花飘飏【yáng】旋转于井【jǐng】垣四【sì】周，优游自如【rú】，“不肯画堂朱户，春【chūn】风自在杨花。”这是庭中【zhōng】景物再现于迷【mí】梦之中，“几处”句，依稀闻得簸钱为戏的声音。王建《宫词》云：“暂【zàn】向玉华阶上坐，簸钱赢得两【liǎng】三筹。”笑语嬉闹，都【dōu】在隐约之间【jiān】。这些【xiē】景物描写给人的印象是似有【yǒu】若无，不【bú】可捉【zhuō】摸【mō】。

　　末【mò】句方始点出【chū】人物，绿【lǜ】窗之下【xià】，午梦悠悠【yōu】，一【yī】“轻”字形容似【sì】睡非睡【shuì】，若梦非梦，苏轼有“红【hóng】窗睡重不闻莺”之句【jù】，李清照词云：“浓睡不【bú】消残酒。”“轻”就是和“重”、“浓”相对【duì】而言。睡重故不闻莺啼，浓睡乃不消残【cán】酒，而【ér】睡轻【qīng】则【zé】燕【yàn】语、花飞和【hé】簸钱声都如有【yǒu】所闻，若有所见【jiàn】，这种朦胧【lóng】的景象与词人【rén】悠闲【xián】的心情亦是相和谐而【ér】渗透的，所构成的意境是闲适而又【yòu】多意外之【zhī】趣。正如郭【guō】忠恕画天外数峰【fēng】，略有笔墨，而意在笔墨之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