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调歌头·题李季允侍郎鄂州吞云楼

　　“轮奂半【bàn】天上，胜概压南楼。”开篇突兀而【ér】起。紧扣【kòu】题目，描写吞云楼的【de】胜概。巍【wēi】巍高楼，直【zhí】耸云天，华美、壮【zhuàng】观。第一句是作者站在远处仰【yǎng】望云端，直【zhí】抒赞赏之情【qíng】，是正面【miàn】描写楼之高耸入云。第二句用对【duì】比【bǐ】手法，说吞云楼的【de】雄姿胜概足以压【yā】倒【dǎo】武昌黄鹤山【shān】上的南楼。这个对比很巧【qiǎo】妙【miào】，“南楼”是诗【shī】词中【zhōng】常【cháng】提及的名胜【shèng】，其中【zhōng】有一个【gè】著名典故【gù】。《世【shì】说新语【yǔ】·容【róng】止》记【jì】载：“庾太尉（亮）在武昌【chāng】，秋【qiū】夜【yè】气佳景【jǐng】清，使吏殷浩、王胡之之徒登南楼理咏【yǒng】。音调【diào】始【shǐ】遒，闻函道中有屐声【shēng】甚厉，定【dìng】是庾公。俄而率左右【yòu】十许【xǔ】人步【bù】来【lái】，诸贤欲起【qǐ】避之，公徐云：‘诸君少住，老子于【yú】此处兴复【fù】不浅。’因便据胡床与【yǔ】诸人【rén】咏谑，竟坐甚得任乐。”庾亮是东晋声名赫赫的人【rén】物，拥重兵镇【zhèn】武昌，号征西将【jiāng】军。李季允身份、职【zhí】务与庾亮有某些相近，作者言吞云【yún】楼胜压南【nán】楼，言下有李季允胜过庾亮之意，这不免【miǎn】有些夸大【dà】，但【dàn】是应【yīng】酬之作中【zhōng】的常见现象。然而词人却不停留于一般的恭维，笔势【shì】出人意外地来【lái】了一个逆【nì】转：“筹【chóu】边独坐，岂【qǐ】欲登览快【kuài】双眸”。如此巍峨【é】华【huá】美的楼，登临纵目【mù】，自然是赏心乐事；然而【ér】对李侍郎来说，重任在身【shēn】，也没有【yǒu】观【guān】赏风景的闲情。李侍郎即【jí】使登楼，也是为了观察地形，然【rán】后独坐苦苦思【sī】索破敌【dí】大计，这又暗与当年庾亮登南楼的风流雅事【shì】对比，衬【chèn】托出今日李侍郎的【de】一片忧国忠心。

　　下面接【jiē】着这层意思，进一步借楼写人【rén】。在【zài】司【sī】马相如《子虚【xū】赋》中，有位齐国【guó】乌有先生对楚国使者子【zǐ】虚夸【kuā】说齐【qí】地广【guǎng】大，并形【xíng】容道：“吞若云梦（楚地广阔的大泽）者八九，于其胸中曾【céng】不蒂芥。”在这首【shǒu】词中，戴复古【gǔ】更翻进一层【céng】说：“浪【làng】说胸吞云【yún】梦，直把气吞【tūn】残虏，西北【běi】望神州。”登上这样的【de】高楼，感到“胸吞云梦”，从这里北【běi】望【wàng】中【zhōng】原，简直【zhí】有气吞残虏（指金兵）的气概。从此句【jù】开始词的【de】现实【shí】性逐渐显露出来，作【zuò】者写此【cǐ】词决不仅仅是为了赞【zàn】美它【tā】的雄伟或恭【gōng】维楼的建【jiàn】造【zào】者，而是【shì】为【wéi】了抒写【xiě】登楼后“西北【běi】望神州【zhōu】”，胸中【zhōng】一腔收复失地的豪情。这里，作者巧妙地化用《子虚赋》语，点【diǎn】出【chū】“吞【tūn】云”楼名的来源，同时也就【jiù】写【xiě】出它直入云霄的雄姿，更【gèng】进一步【bù】传楼之神，楼之神即人之神，李侍郎及词人自【zì】己抗金的壮志【zhì】亦可“吞云”。

　　词写到这里，已【yǐ】将“气吞残虏”的豪情【qíng】抒写得淋漓尽致，突然文【wén】势【shì】作了一个大幅度的跌宕：“百载好机会，人事恨【hèn】悠悠。”词【cí】作于1221年，渡江已近百年，终于有了与金【jīn】作战接【jiē】连获胜的大好【hǎo】形势【shì】，可谓“百年一机【jī】会”，可是苟且偷安的【de】南宋朝廷却不能抓【zhuā】住【zhù】这个好【hǎo】机会，一【yī】举收复【fù】中原，眼【yǎn】见【jiàn】胜【shèng】势渐去，英雄亦失去了【le】建功立业、实现【xiàn】抱负的契机，所以词人不禁叹道：“人事【shì】恨悠悠【yōu】”。

　　词【cí】的【de】下片【piàn】便是将景、情和【hé】历史陈迹融为一体，继续抒发“人事【shì】恨悠悠”的【de】感慨。从吞云楼上【shàng】放眼【yǎn】望【wàng】去【qù】，江山胜迹，尽收眼底，望着远处的【de】黄鹤楼想起【qǐ】唐诗人崔【cuī】颢的诗句：“昔人已乘【chéng】黄【huáng】鹤去，此地空馀黄鹤【hè】楼，黄鹤一【yī】去不【bú】复返，白云千载【zǎi】空悠悠”，而归结到“日暮【mù】乡关【guān】何【hé】处是，烟【yān】波江上【shàng】使人愁”的悲感。那白【bái】浪接天【tiān】的江【jiāng】中有一【yī】片绿地，正是鹦鹉洲。这个风景如画的地方，汉代文学【xué】家祢衡在此作出文采【cǎi】惊人的词【cí】赋，而有“顾【gù】六【liù】翮之残毁，虽奋【fèn】迅其焉如”之【zhī】叹息。古人的流风遗【yí】韵，依稀还【hái】在，却已不可追寻。再向那黄鹄山下【xià】看，那里添了新景【jǐng】。郁郁葱葱的杨柳生【shēng】长【zhǎng】在旌忠坊岳王祠【cí】畔，在那【nà】烟笼雾罩之中，深锁着他“十年之力【lì】废于一旦”及忠而见杀的遗恨，当年抗金名将岳飞为了“收拾旧山河”，竟至饮恨惨死于投降派的屠【tú】刀之【zhī】下这等悲【bēi】壮【zhuàng】的事【shì】，生出【chū】无限感【gǎn】慨。借岳飞【fēi】抗金宏愿【yuàn】实现作者自己壮志未酬【chóu】之愁。直至今日，中原【yuán】仍在陷落中【zhōng】，活着的人何以慰忠魂。因此词人又【yòu】调转笔【bǐ】来【lái】，寄【jì】厚【hòu】望于李【lǐ】侍郎【láng】“整顿乾坤手段，指授英雄【xióng】方略”了。同时作者又感到收复中原这【zhè】项事业的艰巨，心生凄怆【chuàng】。还是【shì】让我们【men】来干【gàn】一【yī】杯【bēi】吧，如果没有酒【jiǔ】来解忧【yōu】，秋风起时，真要愁得双鬓都变【biàn】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