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南乡子·画舸停桡》鉴赏

　　统【tǒng】观欧阳词，如一人【rén】而有二面。其艳【yàn】情词艳得近于淫靡，轻佻俳【pái】狎，几乎难以卒读。然如《南乡【xiāng】子【zǐ】》八【bā】首，却换了一【yī】副笔墨，一洗绮罗香【xiāng】泽，转为写景纪俗之【zhī】词【cí】，全写广南百越【yuè】少数【shù】民族地区【qū】风物。读其词，如【rú】夏日清风、久雨新晴，心【xīn】神为之【zhī】一爽。

　　这是八首之二，写景如画，写情传神，将广【guǎng】南少女的真【zhēn】率、羞涩，质朴的【de】情状活【huó】脱脱显于纸上。词的开【kāi】头两句，宛如一幅南国水乡图，而且是静物素描，不加【jiā】渲【xuàn】染【rǎn】，不事润【rùn】色【sè】。炎炎长夏，船儿不动，桨儿不【bú】摇，近【jìn】处【chù】是以木槿【jǐn】花【huā】为【wéi】篱【lí】（木【mù】槿为广南常见之物，夏秋间开【kāi】花，红白相间，当地【dì】人常以为篱）的茅舍【shě】，远【yuǎn】处是依稀可见的【de】横江竹桥，静极了，也天然极了。而“画【huà】舸”与“槿花”两相辉映，又使恬静素淡【dàn】之中平添【tiān】了【le】几分艳雅，也为【wéi】痴男情女的【de】出场【chǎng】作了引信。

　　下片写男女初聚【jù】之情【qíng】。“水上游人”指远【yuǎn】方来客【kè】，即【jí】“画舸”中的男子；“沙上女【nǚ】”与“水上游人”相对【duì】为文，即以槿【jǐn】花为篱的茅舍的主人，立于沙【shā】头的【de】一位少女。至此【cǐ】，词人【rén】又【yòu】为【wéi】读【dú】者在南国水乡图上叠印了一幅仕女图，尽管这幅仕女图似乎【hū】也是静的【de】，不过已经呼【hū】之欲出，跃跃欲动了。男子【zǐ】，总是主【zhǔ】动的，勇【yǒng】敢的，他伫【zhù】立良久，便上前问话了，问女子【zǐ】姓甚名谁，年庚几【jǐ】许，家在何处。不【bú】过，这些作【zuò】者都没有写，是画外【wài】之音，是省文，但却【què】不是凭空结想【xiǎng】。且看，这位情【qíng】窦初开的少【shǎo】女【nǚ】，欲【yù】答，又【yòu】羞于答，她转【zhuǎn】身走了。走了，又不甘心，却又回头【tóu】顾盼，“笑指芭蕉林里住”。这【zhè】“芭蕉林”，或者【zhě】就是“槿【jǐn】花【huā】篱”的旁景【jǐng】，或者竟是这【zhè】女【nǚ】子【zǐ】撒了一个谎【huǎng】：“家可远哩，在芭蕉深处。”结句的答话【huà】，将全词的静景一下【xià】子点活了【le】。原来“画舸”之【zhī】所以要“停桡”，是因为男子被女子【zǐ】所【suǒ】吸引；槿篱竹桥【qiáo】，也【yě】几等于【yú】北方【fāng】的“桑间濮上【shàng】”；水上沙【shā】上，跃动着初恋者的【de】倩影。

　　李白有《陌【mò】上赠美人》诗云：“骏马骄行踏落花，垂【chuí】鞭直【zhí】拂五云【yún】车【chē】。美【měi】人一笑褰珠【zhū】箔【bó】，遥指红【hóng】楼是妾家。”正与此词相近。然一指红楼，一指蕉【jiāo】林，各【gè】是自家身分。李清照《点绛唇》有句曰：“和【hé】羞走，依门回【huí】首，却把青梅嗅。”与此词的写“回【huí】顾”同一【yī】笔意【yì】。盖“回【huí】顾【gù】”这一动作【zuò】最【zuì】能【néng】传女子【zǐ】的娇羞之态，故诗人【rén】每每写及。然彼一回顾而【ér】依门嗅梅，此一回顾【gù】而笑答客问，北【běi】国千【qiān】金与水【shuǐ】乡村姑的腔【qiāng】范就判然分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