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游褒禅山记》翻译及注释

　　褒禅山亦谓【wèi】之华山，唐浮图慧褒始舍于其址【zhǐ】，而卒葬【zàng】之【zhī】；以故【gù】其后名之曰“褒禅”。今【jīn】所谓慧空禅院【yuàn】者，褒【bāo】之庐冢也。距其院东五里【lǐ】，所谓华【huá】山洞者，以其乃华山【shān】之【zhī】阳名之【zhī】也。距【jù】洞百余【yú】步，有碑仆道，其文【wén】漫灭，独其为文犹可识【shí】曰“花山”。今【jīn】言“华”如“华实”之“华”者，盖音谬也【yě】。

译文：　　褒【bāo】禅【chán】山也称为华山。唐代【dài】和【hé】尚慧褒当初在这【zhè】里筑室居住，死后又葬在那里；因【yīn】为【wéi】这【zhè】个【gè】缘故，后人就称此【cǐ】山为褒禅山【shān】。如今人们所说的慧空【kōng】禅【chán】院，就是慧褒和【hé】尚【shàng】的墓舍。距离那禅院东边五里，是人们所说的华山洞，因为【wéi】它在华山南面【miàn】而这【zhè】样命【mìng】名。距【jù】离山洞一百多步，有一座石碑倒在路旁，上【shàng】面的【de】文字【zì】已被剥蚀、损坏近乎磨灭，只有从勉强【qiáng】能【néng】认【rèn】得出的【de】地方【fāng】还可以辨识出【chū】“花【huā】山”的字样。如今将“华”读为“华实”的【de】“华”，是（因字【zì】同而产【chǎn】生的）读音上的【de】错误。

注释【shì】：　　浮图：梵(fàn）语【yǔ】（古【gǔ】印度【dù】语）音译词，也写作“浮【fú】屠【tú】”或“佛图”，本意是佛或【huò】佛教徒，这【zhè】里指和尚。慧【huì】褒：唐代高【gāo】僧【sēng】。舍：名词活用作【zuò】动词，建舍定居。址：地基，基部，基址，这【zhè】里指山脚【jiǎo】。而：连【lián】词，并且。卒：最终。之：指褒禅山麓。以【yǐ】故：因为（这个）缘故【gù】，译为“因此”。名【míng】：命名，动词。禅：梵语译音“禅那”的简称，意思是“静【jìng】思”，指佛家追求的一种【zhǒng】境界【jiè】。后【hòu】来泛指有关佛教的人和事【shì】物【wù】，如禅师、禅子、坐禅、禅【chán】房、禅宗、禅【chán】林、禅杖等。褒禅【chán】，慧褒禅师【shī】。慧空禅院：寺【sì】院名。庐冢【zhǒng】：古时为了表示孝敬【jìng】父母或尊敬师长，在他们死后的服【fú】丧期【qī】间，为守护坟墓【mù】而【ér】盖【gài】的屋舍，也称“庐墓【mù】”。这【zhè】里指慧【huì】褒弟子【zǐ】在慧褒【bāo】墓旁【páng】盖的屋舍【shě】。庐：屋舍。（一【yī】说【shuō】指慧【huì】褒【bāo】生前的屋【wū】舍。)冢【zhǒng】：坟墓。禅院【yuàn】：佛寺。华山洞：南宋王象生《舆地纪胜》写作“华【huá】阳洞【dòng】”，看正文下【xià】出应写作【zuò】“华阳洞”。以：因为。乃：表示判【pàn】断，有“为”、“是”的【de】意【yì】思。阳：山的南面。古代称山的南面、水的北【běi】面为“阳”，山的背面、水的南面为“阴”。名：命名【míng】，动词。仆道：“仆（于）道”的省略，倒在【zài】路旁。文：碑文，与【yǔ】下文“独其为文（碑上残存【cún】的文【wén】字）”的“文”不【bú】同【tóng】。漫灭：指因风化剥落而模糊【hú】不清【qīng】。独：唯独，只【zhī】有。其：指【zhǐ】代【dài】石碑【bēi】。文：文字【zì】，这里指的【de】是碑上残存的文【wén】字。犹：还，仍【réng】。今【jīn】言“华”(huā)如“华(huá)实【shí】”之“华(huá)”者，盖【gài】音谬【miù】也：汉字最【zuì】初只【zhī】有“华(huā)”字，没【méi】有“花”字，后【hòu】来有了“花”字，“华”“花”分家，“华”才读【dú】为huá。（王安【ān】石认为碑文上的【de】“花”是【shì】按照【zhào】“华”的古【gǔ】音【yīn】而写的今【jīn】字，仍应读【dú】huā，而不应读“华(huá奢侈、虚浮)实”的huá。按，这里说的【de】不是五岳中的【de】“华(huà)山”）。言：说。盖：承接上文，解释原因，有【yǒu】“大概【gài】因【yīn】为”的意思【sī】。谬：错误。

　　其下【xià】平旷，有泉侧出，而记游者甚【shèn】众，所谓前洞也。由山以上【shàng】五六里，有【yǒu】穴窈【yǎo】然【rán】，入之甚寒，问其深【shēn】，则其好游者不【bú】能穷也【yě】，谓之后【hòu】洞【dòng】。余与【yǔ】四【sì】人【rén】拥火以入，入【rù】之愈【yù】深，其进【jìn】愈【yù】难【nán】，而其见【jiàn】愈奇。有怠而欲出者，曰：“不出，火且尽。”遂与【yǔ】之俱出。盖余所【suǒ】至，比【bǐ】好游者【zhě】尚不能十一，然视其左右，来而记之者已少。盖其又【yòu】深，则其至【zhì】又加少【shǎo】矣。方是【shì】时，余之力尚【shàng】足以【yǐ】入，火尚足以明也。既其出，则或咎其欲【yù】出【chū】者，而余【yú】亦悔其随之，而不得【dé】极【jí】夫游之乐也。

译文：　　由此【cǐ】向下的那个山洞平【píng】坦而空阔，有【yǒu】一【yī】股山泉从旁边涌【yǒng】出，在这里游【yóu】览【lǎn】、题记的人很多，（这就）叫做“前洞【dòng】”。经由山路向【xiàng】上五六里，有【yǒu】个洞穴，一【yī】派【pài】幽深的【de】样【yàng】子【zǐ】，进去便（感到）寒【hán】气逼人，打问它的【de】深度，就是那些喜欢【huān】游险的【de】人也未能【néng】走到尽头——这是人们所说的【de】“后【hòu】洞”。我【wǒ】与【yǔ】四个【gè】人打着火把走进去，进去越深，前进【jìn】越困难，而所见到【dào】的景象越奇【qí】妙。有个【gè】懈怠而想退【tuì】出的伙【huǒ】伴说：“再不出去，火【huǒ】把【bǎ】就要熄灭了。”于【yú】是，只好都跟他退出来。我们走进去的【de】深度【dù】，比起【qǐ】那些喜欢游【yóu】险的人【rén】来，大概还不足十分之一，然【rán】而【ér】看看左右【yòu】的石壁，来此而【ér】题记的【de】人已经很少了。洞内更深【shēn】的地方，大概来到的游人就更少了。当决定从【cóng】洞内退出时，我的体力【lì】还足【zú】够前进，火把还能够继续照明。我【wǒ】们出洞以后，就有人埋怨【yuàn】那【nà】主【zhǔ】张退出的【de】人，我【wǒ】也后悔【huǐ】跟他出来，而未能极尽游洞的乐趣。

注释【shì】：　　侧出：从旁边涌出，记游：指【zhǐ】在【zài】洞【dòng】壁上【shàng】题诗【shī】文留念。上：名【míng】词活用作动词，向上走。窈然【rán】：深远幽暗的样【yàng】子。问：探究，追究。深，形容词【cí】活用作名词，深度。则：副词【cí】，用于判断句表示肯定,相当于“就”。穷：穷尽。拥火：拿着【zhe】火【huǒ】把。拥，持，拿。以：连【lián】词，连接状语与中心词。见【jiàn】：动【dòng】词【cí】活用【yòng】作名词，见到的景象。怠【dài】：懈怠。且：副词，将，将要。盖：表猜测【cè】的发语词，大概。尚：还【hái】。不能【néng】十一：不及【jí】十分之一。不能：不【bú】及，不到。而：表递进的连【lián】词【cí】，并【bìng】且，而【ér】且。则：表假设的【de】连词，那么。至：动词【cí】活【huó】用作名【míng】词，到达【dá】的人。加：更，更【gèng】加。方是时：正当这个【gè】时候。方：当，正在。是时：指【zhǐ】决定从洞中退【tuì】出的时候。以：相当于“而”，连词，连接【jiē】状语【yǔ】与【yǔ】中心词。明：形容词或用作动词，照明。既：已经，……以后。其：助词。则：副词【cí】，就，便【biàn】，表示前后两事紧密相承【chéng】或时【shí】间相【xiàng】距很近。或：有人。咎：责怪。其【qí】：那，那些【xiē】。其【qí】：第一人【rén】称代词【cí】，指自【zì】己。而：连词，表结果，以致，以至于。不【bú】得：不能，极：尽，这里有尽【jìn】情享受【shòu】的【de】意思，形容词活【huó】用作动【dòng】词。夫：这，那，指示代词。

　　于是余有叹焉。古人之观于天地、山川、草木、虫鱼【yú】、鸟兽，往往有得，以【yǐ】其求思之深而无不【bú】在也。夫夷【yí】以近，则游者众；险以远，则至者少。而世【shì】之奇【qí】伟、瑰怪【guài】，非【fēi】常【cháng】之观，常在于险远，而人之所【suǒ】罕至焉，故【gù】非有志者不能至也。有志矣【yǐ】，不随以止也，然力不足【zú】者，亦【yì】不能至【zhì】也【yě】。有志与力，而【ér】又不随以怠，至【zhì】于幽【yōu】暗昏惑【huò】而无物以相之，亦不【bú】能至也。然力足以至焉，于人【rén】为可【kě】讥，而在己为【wéi】有【yǒu】悔；尽吾志也而不能至【zhì】者，可以【yǐ】无【wú】悔【huǐ】矣【yǐ】，其孰能讥之【zhī】乎？此余之所得也！

译文：　　对于【yú】这件【jiàn】事我有所感慨。古人观察【chá】天地、山川、草木、虫鱼、鸟兽，往往有所得益，是因为他【tā】们探究、思【sī】考【kǎo】深【shēn】邃【suì】而且广泛。平坦而又近的地方，前来游览的【de】人便多；危【wēi】险而【ér】又【yòu】远的地方，前来游览【lǎn】的【de】人便少。但是【shì】世上奇妙【miào】雄【xióng】伟、珍异奇【qí】特、非同寻常的景观【guān】，常【cháng】常在那险阻、僻远，少有人至的地方，所以，不是有意志【zhì】的人是【shì】不能到达【dá】的【de】。（虽然）有了志气，也不盲从别人而停止，但是体力不足【zú】的【de】，也不能到达。有了志气与体力，也不盲从别人、有所懈怠，但【dàn】到了那幽【yōu】深昏暗而使人感到模糊迷【mí】惑的地方【fāng】却没有必要的物件【jiàn】来支持，也不【bú】能到【dào】达。可是【shì】，力量足以达到目的【de】（而未能达到），在别人（看【kàn】来【lái】）是【shì】可以讥笑【xiào】的，在自【zì】己【jǐ】来说也是有所【suǒ】悔【huǐ】恨的；尽了【le】自己的主观努力而【ér】未能达到，便可以无所悔恨，这【zhè】难【nán】道【dào】谁【shuí】还能讥【jī】笑吗【ma】？这就是我【wǒ】这次游山的【de】收获【huò】。

注释：　　于【yú】是：对【duì】于这种情况【kuàng】，因此。焉：句末【mò】语气词【cí】。之：用【yòng】于主谓【wèi】之【zhī】间【jiān】，取【qǔ】消句子的独立性，可不译。得【dé】：心【xīn】得，收获。以：因为。求思：探求【qiú】、思索。而：连词，表【biǎo】递【dì】进，而且。无不在：无所不在，没【méi】有不探索、思考的，指思考问题广泛全【quán】面。夫：表议论的发语【yǔ】词。夷：平坦。以【yǐ】：连词【cí】，表并【bìng】列【liè】，而且，并且【qiě】。则：表假设的连词，那【nà】么。而：可是。观：景【jǐng】象，景观。险远，形容词活用作名【míng】词，险远【yuǎn】的地【dì】方。而：因而。焉【yān】：兼【jiān】词，相当于“于此”。随：跟随（别【bié】人），“随【suí】”字后面【miàn】省【shěng】略“之”。以：连【lián】词，表结【jié】果【guǒ】，以致，以【yǐ】至于。至于：这里是抵达、到达的意思，不同于【yú】现代汉语用在下【xià】文开头，表示【shì】提出另【lìng】一话题。幽【yōu】暗昏惑：幽深昏暗，叫人迷乱（的地方）。昏【hūn】惑：迷乱。以：连词，表【biǎo】目的【de】。相：帮助，辅助。以【yǐ】：相当于“而”，连词，连【lián】接状【zhuàng】语【yǔ】与中心词。焉：兼词，相当【dāng】于“于此”。这一句在“焉”后面【miàn】省【shěng】略了“而不至”。于【yú】人：在【zài】别人【rén】（看来【lái】）。为：是。其：加强反问语【yǔ】气的副词，难道。孰：谁。得：心得【dé】，收获。

　　余于仆碑，又以悲【bēi】夫古书之【zhī】不存，后世【shì】之【zhī】谬其【qí】传而莫能名【míng】者，何可胜【shèng】道【dào】也哉！此所【suǒ】以学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。

译文：　　我对于那【nà】座倒地【dì】的石碑，又感【gǎn】叹古代刻写的文献未能存留，后【hòu】世讹传而无人弄【nòng】清其真相的事，哪能说得完呢？这【zhè】就是学者【zhě】不可【kě】不深入思【sī】考【kǎo】而【ér】谨慎地援用资料的缘故。

注释：　　谬【miù】其【qí】传：把那些（有【yǒu】关的）传说【shuō】弄【nòng】错。谬，使……谬误，把……弄错。莫能名【míng】：不能说出真相（一说真名）。何可【kě】胜道：怎么能说得完。胜，尽。所以：表示“……的原因【yīn】”。慎取【qǔ】：谨慎取舍。以：以【yǐ】（之），因此。悲【bēi】：叹息。

　　四人者：庐陵【líng】萧君圭君玉【yù】，长乐王回深【shēn】父，余弟安国平父、安【ān】上纯父。

译【yì】文：　　同游的四个【gè】人是：庐陵人萧【xiāo】君圭，字君玉；长乐人【rén】王【wáng】回，字深甫；我的【de】弟弟王安国【guó】，字平甫；王安上，字纯【chún】甫。

注释：　　庐【lú】陵：今江西吉安。萧君圭，字君【jun1】玉。长【zhǎng】乐：今【jīn】福建长乐。王回，字深父。父：通“甫”，下文的“平【píng】父”“纯父【fù】”的“父【fù】”同。安国平父、安上【shàng】纯父【fù】：王【wáng】安国，字平父。王安上，字【zì】纯父【fù】。

　　至和元年七月某日，临川王某记。

译文：　　至和元年七月，临川人王安石记。

注释：　　至和元【yuán】年：公元年。至【zhì】和：宋仁【rén】宗的年号。临【lín】川：今江西临川。王某：王安石【shí】。古人作【zuò】文起稿，写【xiě】到自己【jǐ】的名字，往往只作“某”，或者在“某【mǒu】”上冠姓，以后在誊写【xiě】时才把姓名写出。根据书【shū】稿【gǎo】编【biān】的文集，也【yě】常常保【bǎo】留“某”的字样。